嘴角还沾着油光。“人证物证俱在！昨日他拉我去喝酒作证！他、他给我使了眼色！
”干瘦汉子涕泪横流地指向旁边的瘦高佃农，“老王头！你说是不是？
”被称为老王头的佃农畏畏缩缩地被推到前面，脸上一片茫然和惊慌：“啊？啥、啥眼色？
没有啊……东家就……就让我陪他喝了点酒酿……” 他似乎醉意未退，
脚步虚浮地晃了一下，手不小心碰到旁边谢大嘴的后腰。
谢大嘴登时如同被烧红的铁条烫了脊背，“嗷”一声怪叫跳开，
脸上肥肉剧烈哆嗦着指着老王头：“你！你摸我屁股！”堂下一片死寂，
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嗡嗡的哄笑，衙役中有人憋不住，“噗嗤”漏了气。
原本凶神恶煞的气势像被戳破的鱼泡，瞬间泄了气。
陆莞茫然又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又荒诞无比的混乱。那干瘦汉子猛地惊醒，
似乎才想起自己是来鸣冤的，顿时悲从中来，哭天抢地：“爹啊！你可死得好惨！狗官！
你得给我们做主啊！你这狗官！”陆莞的手在袖中猛地握紧。这个词如同滚烫的烙铁，
烫得她耳膜嗡嗡作响。视线下意识地投向面前的命案卷宗。上面清晰地记录着：死者张老汉，
因土地边界纠纷，与人争执后倒地身亡。疑凶谢大嘴。名字旁边惯例有个红点标记。
依照流程，画上红圈，这人便必死无疑。笔就在手边。她提起沉重的朱笔，那笔杆光滑冰冷，
陌生得像个凶器。笔尖蘸满深红的印泥，微微颤抖着，悬停在“谢大嘴”三个字的上方。
四周所有杂乱的声音仿佛被隔绝了，唯有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。要圈下去吗？
这么轻易，一条人命？
一股熟悉的执拗和反叛悄悄冒了头——那些母亲口中不成体统的、只应在闺阁消遣的习气。
朱笔的尖端在名字旁边落下，本能地避开了“谢大嘴”三个狰狞的黑字。柔软的笔尖微侧，
灵巧地旋转了一小圈，接着又是一小圈……像一个笨拙而轻柔的抚摸。
一朵幼稚但清晰的三瓣小花，盛开在疑凶的名字旁边，花瓣圆润，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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