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!您这是什么意思。”
苏父撇了眼床上赤身露体的男女冷哼道。
“什么意思?我代常峰把你给休了!”
苏小莫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红着眼。
“我是您女儿,就因为梅常峰红口白牙满嘴胡话您就让他把我休了?”
苏父缓缓走近。
苏小莫话音刚落,苏父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。
“我苏家怎么出了你这个畜生!”
“害死了自己的孩子,还有脸跟着不三不四的人鬼混!”
苏小莫一愣顾不上肿起来的半边脸。
“爹,您...您说什么?”
苏父转过身不再理会。
宇文拓趁着档口刚要翻身下床,苏长青一甩长剑,半出鞘的剑锋抵在他喉咙处。
“你这个畜生,哪里跑?”
“孩子那么小他做了什么,你就要小莫把他关进闭关室,一命抵一命今日我就结果了你。”
宇文拓抽身后躲,苏小莫忙挡在身前,紧皱着眉头看着苏长青。
“哥,我现在可能怀着宇文拓的孩子呢,你不能伤他。”
“那天拓哥在练武厅练剑,苏儿直勾勾的看着阿拓,让他走也不听我这个当妈的管教管教他怎么了?”
“你们也真是为了一个梅常峰联起手来骗我,等我回去好好哄哄苏儿行了吧。”
苏父再也听不下去,转身挥舞着拐杖一下下往苏小莫身上砸。
“你这个畜生!都怪我平日对你太宠爱。”
“你带着外面的男人回到家里,怀了别人的野种还有理了?”
苏小莫一把抓住拐杖皱着眉头道。
“爹差不多行了,这么多人看着呢。”
苏父看着眼前令他感到陌生苏小莫眼神里满是心痛。
“早知道你是这般狼心狗肺,当年就不该把你嫁给常峰,这样常峰就不会被你辜负,孩子也不会死!”
苏父狠狠抽过被苏小莫攥在手中的拐杖头敲在地板上。
“你这么对他,要我怎么对得起他爹,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”
苏父转过身边说边走语气沉缓且冰冷。
“行了,如今孩子没了,常峰也走了,苏家你也不必回了,我们苏家教不出你这种混账东西...”
苏小莫目光直直的看着苏父离去的背影,身形止不住颤抖,又看向苏长青忙一把抓住他的手。
“哥,爹说的都是真的吗?你们是不是骗我?”
“你告诉我,常峰和苏儿到底怎么了。”
苏长青垂下长剑,长叹口气。
脑中回想起孩子下葬的场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。
“你把孩子关到闭关室,孩子饿了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丹药吃了一半就不省人事。”
“送到百草堂时毒素已经遍布全身。”
“如今孩子死了,常峰走了,以后不会有人再管你了。”
说罢,苏长青深深的看了苏小莫一眼,快步跟上苏父离开了。
苏小莫回过神慌乱的穿起衣服就要往外跑,宇文拓身后一把拉住她。
“小莫,你要去哪!”
苏小莫转过头失控的大喊着。
“我要去找常峰!我要去找孩子!”
“你没听到吗?我的孩子没了,都没了!”
宇文拓被苏小莫的眼神吓了一跳,但还是紧紧拉着她的手。
“小莫,你还有孩子!你有我们的孩子!”
“梅常峰走了不是更好吗?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。”
“我回去跟爹说把你明媒正娶进宇文家。”
宇文拓话还没说完,苏小莫一把挣脱开。
“我有丈夫有孩子,你算个什么东西!”
说完苏小莫便跑了出去,宇文拓呆坐在床榻上,他如何也想不明白,刚刚还翻云覆雨的两个人,怎么转眼间就变得这般。
宇文拓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。
苏小莫一路未停,中途驿站接连跑死两匹马。
当赶回汴州房子,院子还是那个院子,厅堂还是那个厅堂。
但曾经每次回到家就会听到的梅见苏银铃声般的一声‘娘’,还有坐在太师椅上研习剑法的梅常峰。
此刻却全都消失不见。
回到正房,偌大的房间此时多了几分死气,关于孩子和梅常峰的一切都没有了,似乎他们从未出现过自己的世界。
苏小莫折返抓到一个下人便问。
“常峰和孩子哪里去了?”
下人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苏小莫。
“回夫人,小少爷已经死了,就葬在十里坡。”
“老爷两个时辰前,也离开了。”
苏小莫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忙问道。
“知道去了哪里吗?有没有留下书信?”
“回夫人,没有。”
“老爷什么也没说,只是拉着一大箱物件走了。”
苏小莫跌跌撞撞的一个个打开房门,柴房,厨房...
却依然寻不到一丝梅常峰和孩子的踪迹。
苏小莫失魂落魄的伏在栏杆上,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。
直到这时苏小莫回想起,和宇文拓寻欢作乐时下人传来的口信说孩子死了。
自己还满眼的鄙夷,给梅常峰回了一封书信驳斥。
苏小小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晕厥过去,倚靠在柱子上扶着额头。
余光扫到青石转上刻画的歪歪扭扭的涂鸦。
细看正是孩子画的一家三口。
苏小莫指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石砖上的画,眼泪滴落在缝隙间让涂鸦变得更加立体。
所有的情绪像是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,苏小莫噙着的眼泪疯狂涌出。
直到这一刻,苏小莫才意识到。
这么多年梅常峰和苏儿一直都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。
自己也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失去他们。
可现在,他们都走了,她找不到了。
强大的无力感开始向自己袭来。
苏小莫不敢继续想下去,抹了一把眼泪顾不上身体的疲惫,又折返回梁州老家。
苏家老宅内,苏小莫长跪在会客厅前。
厅内苏父喝着茶看都不看她一眼,苏长青看不下去走到苏小莫身边。
“小莫,你走吧,爹现在不想见你。”
苏小莫虚弱的看着苏长青。
“爹,哥,我只想知道常峰的下落,你就告诉我吧。”
苏父像是什么也没听到,轻轻抚摸着拐杖上挂着的两个紫檀葫芦眼神中满是欣慰。
这是孙子梅见苏在自己五十岁寿辰这天亲手送给自己的。
苏长青一旁看不下去冷声道。
“你还有脸来问常峰的下落?这些年我劝过你多少次。”
“我要是常峰,恨不得把你杀了。”
说着苏长青眼泪也不忍的留下来,这么多年要不是自己当哥的一直宠溺这个亲妹妹,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。
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告诫她对梅常峰好一些,但她一次都没听,做的事反而越加变本加厉。
甚至不止一次威胁辱骂梅常峰。
怪梅常峰打小报告利用家人给她施压。
苏长青也找过宇文拓谈过,但苏小莫总是从中作梗,和自己对着干。
脑中一下想到孩子死去的样子,想到每次去看望身后总会伴随着一声声亲热的‘大伯’。
事到如今,他无法原谅自己,也无法原谅苏小莫。
苏小莫跪在地上神情失落喃喃道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觉得孩子不听话,想要管教管家他。”
话音未落,苏长青一个巴掌已经打在苏小莫的脸上。
“还敢说不是故意的?你扪心自问这些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?对得起死去的孩子吗?”
“你到底是惩罚孩子,还是惩罚常峰!”
苏小莫顾不上被打的通红的半边脸,跪在地上痛哭。
“我错了爹爹,我只是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喜欢常峰,好到连自己的女儿也像个商品一样被你们送给常峰。”
苏父坐在太师椅上冷笑,看想苏小莫的目光格外冷漠。
“从小到大教你练功,教你读书识字,想要的喜欢的哪一样没有满足你。”
“还有常峰,明明是你自己选择的男人,现在怎么变成我们把你送给常峰的。”
“直到现在你都毫无悔意吗?”
苏小莫身形一愣,片刻后双手伏在地上泣不成声。
是啊,明明是她先喜欢上梅常峰的,明明是她在那年桃花树下表明了爱意,为什么当爹爹和哥哥掺和进来就变了呢。
一家人明明都很爱自己,但在心里怎么就变了味呢,
苏小莫匍匐着来到苏父脚下。
“爹爹,我知道错了,我求您了,告诉我常峰在哪。”
苏父没有理会他,站起身子缓缓向外走去。
“常峰他不想见你。”
苏小莫身形一下愣住,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。
会客厅苏父和苏长青都已经离开。
不知过了多久,苏小莫像是想起什么嘴里念叨着。
“梅家庄,梅家庄。”
苏家后面的事情我一概不知。
丧子之痛让我久久不能释怀,离开汴州后我便我带着孩子的牌位来到梅家庄。
孩子生是梅家的人,死入梅家的坟,如今也算是给死去的爹娘有个交代。
我落脚在梅家庄附近的村落里,来到这里两个月我谨记苏父的告诫。
除了勤加练习苏家剑法外,空下来便会去梅家庄遗址试图寻找一些端倪。
这天,我照例来带梅家庄,顺带清理繁茂的杂草。
刚踏进正院,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跪了下来。
“常峰,我来接你和苏儿回家了。”
我懒得跟他纠缠,转身就向外走去,苏小莫上前一把拉住我。
“常峰,我错了,你打我吧你骂我吧!”
我身形一顿。
“苏小莫,你走吧。”
“我不走!除非你跟我回家。”
我看向远处胳膊一下挣脱开苏小莫的手。
“跟你回家?我们还有家吗。”
“苏小莫你要是真的心里对我和孩子还有点愧疚,你都不该来打扰我。”
苏小莫面色变得惨白,嘴里想说什么又都咽了回去。
我目光中噙着泪花。
“苏小莫,你杀了我的孩子,是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回去?”
苏小小听到孩子心头一颤。
“常峰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苏儿他也是我的孩子,我怎么会忍心还他呢。”
“够了!”
我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。
“你没有资格当苏儿的娘,今后苏儿也不再叫梅见苏。”
“叫梅见,像你我一样,这一生我们就好似从未遇见。”
苏小莫听着慌了神。
“常峰我真的知道错了,以前都是我不好,是我觉得被家人当成可有可无的人,是我觉得被家人利用,所以才会做出那些混账的事情。”
“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,求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我笑了,笑的很凄惨。
“苏小莫,你不满的事情那么多,为什么偏偏处处针对我和孩子呢?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啊。”
苏小莫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。
我看向远处努力噙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。
“苏小莫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,就放过我,放过孩子。”
说罢我没在理会苏小莫,直接离开了这里。
离开后我便隐居在漠北一座伫立在荒漠中往来客商中转的客栈中。
在客栈里成了一名普通的马夫。
闲来便继续研习着梅家十二路剑法和苏家三十六式。
时间一晃几年,苏家三十六式已经炉火纯青,梅家十二路也有所突破。
这天在距离客栈不远的一片戈壁滩,我舞动着手中长剑。
梅家十二路,虽只有十二招但每招式之间都存在关联可以随时变换。
梅家剑招第一式,阳歌天钧。
第二式,三观重叠。
第三式,梅花三弄。
第四式,阳春白雪。
第五式,鹰击长空。
第六式,移花接木。
...
我正随风舞动着长剑,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喝彩。
“好剑法!”
我皱着眉头望去,只见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衫人,手中握着长剑。
“你是何人?在此窥伺?”
青衫人走近对着我作揖。
“在下青城山俗家剑客李三。”
“刚刚恰巧路过此地问着破风声便寻到这里。”
“如有失礼处还请见怪。”
青衫人拨开斗笠。
我点点头,此时才发现眼前的青衫剑客是个老者,竟还有些眼熟。
“前辈一人来这茫茫荒漠所为何事?”
老者饶有深意的看着我。
“小兄弟不知?几个月后便是武林大会。”
“自梅家惨遭灭门后,西域吐蕃的塞外人士欺我中原无人,每年都想对武林大会横插一脚。”
“前些时日师叔让我下山,尽些绵薄之力。”
我若有所思,隐约中儿时的悲惨过往又开始浮现。
“不知这位小兄弟名讳?”
我的思绪被老者的声音拉回,正身作揖。
“在下只是无名马夫。”
说着老者面露狐疑捋着胡子。
“哦?无名马夫有这等剑法实属难得。”
“方才老朽看的兴起,如若不嫌弃可愿意切磋一二。”
我听着连连摇头,虽说如今苏家剑法纯熟并不惧怕,但实在不愿多生事端,一心只想着如何研习明白梅家剑法。
老者见状面色一凛。
“那就得罪了。”
说罢手中剑鞘已然飞出,长剑霎时间逼近胸前。
我见来势汹汹,拔剑拆招,但面对数连绵不绝剑招,越发觉得胆寒。
心中盘算这老者究竟是何来路,青城山的剑法我略知一二可不是这般。
但对招中却又感到无比熟悉。
这是?梅家剑法!
“阁下到底是何人?怎会梅家剑法?”
老者冷哼道。
“我倒要问你?”
“没想到当年的江洋大盗经还有漏网之鱼。”
我明白老者是将我当做贼寇,既如此我心里一横。
长剑斜刺进沙石中,身形向后暴退再次作揖。
“梅家家主是我爹,晚辈梅常峰!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!”
我直直站在原地,剑锋抵近胸口突然停下。
老者目露精光细细打量着我。
“常峰?你是峰儿。”
“没想到二十年多过去你已经这么大了。”
“我是你爹的三叔。梅三。”
我看着老者的面容顿时恍然大悟,此人正是几十年前离家云游的梅三伯。
“没想到时隔多年,经能在这里遇到您老人家。”
梅三看着我点点头,眼中满是疼爱。
“峰儿这么多年,你辛苦了。”
“梅家惨案发生后,每年我都会在梅家庄逗留一两个月,就盼着能有逃生的后人来寻。”
“可整整十年啊,最终我还是坚持不下去了”
听着我泪水再也忍不住流出来。
我将我被苏父救下的事情,还有后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。
当提起我也曾在梅家庄逗留的时候,梅三也是一阵唏嘘。
当天,我和梅三伯在客栈休整了一夜,第二天我便跟店家辞别。
随着梅三伯启程前往中原。
一路上梅三伯将梅家十二路剑法的奥义对我讲解。
原来梅家十二路剑法虽以灵活变数多为特点。
但同时对下盘身法要求极高。
练习之人需以三年的梅花桩作为功底,否则哪怕梅家十二路剑法再纯熟,身体的基础不牢固也施展不开。
这十二路剑法就好似身体的各个肌肉,而通过梅花桩锻炼出来的下盘功底就好似连接着肌肉之间的筋。
筋不再肌肉再发达也只是死肉。
想通这些,对于后续的也更加明了。
本次的武林大会举办地在汴梁,距离城门的几十里就已经开始排队入城。
让我意外的是在在城门外的一处茶馆遇到了苏长青。
身旁随行的还有苏小莫,确引起我的注意。
神情痴呆,左顾右盼仿佛除了苏长青对所有人都不认识。
我将梅三伯和苏长青互相引荐,便聊起了近些年的情况。
“小莫自从前几年从梅家庄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。“
“后来病症开始越发严重,最后得知是得了痴傻症。”
苏长青看着我长叹一声。
“常峰,不管什么时候我希望你都知道,我和爹都把你当亲人。”
“我只希望,你别恨小莫。”
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吗,思绪却飘到了十八岁那年。
桃花树下,苏小莫神情的望着我。
“哥,你喜欢我吗?”